海琴烟

ABO设定 A乾元 B中庸 O坤泽

当二周目的沈清秋从乾元变成了坤泽，单纯的无间深渊冰以为自己出轨的故事

又名一朝回到恋爱前

 

（三）

 

在浑身疼痛到一度沉寐昏厥的那一夜里，洛冰河做了一个梦。

 

满目皑皑凝霜，缥缈冷雾徘徊升起而后逐渐散淡，他梦见自己不知何时躺进了一个地底冰窟般的诡异寝房，目之所及之处阴暗幽晦，几乎不见半点日月星光，唯有床栏悬垂的月影薄纱在视线前死气沉沉地飘忽悠荡。

 

他不是孤身一人。暧昧床帏里，一个男人被他紧紧抱入怀中，他的双臂用力甚重，重到将缝隙之间交叠的衣裳袍摆勒得皱痕遍布，但他却又莫名别扭拧巴，仔细摸过那人冰冷的苍白手掌时，轻柔温缓得如林涧细水潺潺而流。

 

怀中人始终沉默如提线木偶，任他如何触碰摆弄，既不会出声埋怨，也不会动作反抗。

 

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想，怀中人应当也是。

 

天魔血脉鲜活滚热，他原是感觉不到寒凉，直到他后知后觉低下头，看清了他抱着那人的清隽面容，刺骨冰冷顿时从脚底直直冲到了头顶。

 

披散铺落的千丝墨缕之下，凤眸黯淡轻阖，薄唇青紫失色，层层碎发隐约勾勒的轮廓尽显枯败脆弱，再不复往日生动神彩。

 

那是一张他从小到大熟悉了多年的脸庞，绝不会再有别人

 

——是他的师尊。

 

他的师尊是清静峰峰主，是金丹中期仙修。

 

……谁能害他？……谁能伤他？

 

不可能。不可能。谁都不可能伤他至此。明明只是梦而已。

 

尽管安抚自己似的自说自话了千百遍，可自心房传来的痛楚难过越来越清晰真实，近乎将最后残存的理智淹没殆尽，洛冰河再也忍耐不住。

 

他想张嘴唤醒那人，却无论怎么歇斯底里也道不出声音，他想挥散梦境，却无论怎么运作魔息也抽离不出，只能放纵梦魇折磨着他愈发清醒的意识。

 

空气中没有一丝暖意，经年不化的森寒在鼻腔里钻入钻出，他却再也嗅不到那人令人心安的清淡信香。沉沉睡去的仙师安静得过分，一动不动松懈在他怀里，单薄青衣下的平坦胸膛没有丝毫起伏。

 

整个寝房陷入了漫长的死寂，沉静得瘆骨可怕，从未有过的慌乱无措在四肢百骸肆意流淌，他甚至听不见任何一人的呼吸回响。

 

然而，此时此刻，已是无间深渊崭新的一日，耳畔扰人烦的聒噪絮絮不停，尽管那娓娓道来的声音足够温润耐性，但远不及无法排解的梦魇摄人心魄。

 

“你真的不要好好修魔吗？如今这样灵魔乱修，内伤郁结，害及元气……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？经脉还痛不痛？”

 

“嗯，你不喜欢听，但是我还是要说……心魔剑不是逆来顺受的畜生，不是说你要它听话，它便能真的听话的……”

 

深渊谷底，乌云翻腾，邪魔血腥味的尘埃焦土卷进了碎风，一望无际的茫茫烟霾里，隐约透着一白一黑两道相挨紧凑的颀长身影。

 

即便被一路无视多时，沈清秋仍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侧，他一会儿勾了勾一角翩飘的墨袖，一会儿又在那悠垂的利落马尾后嘘嘘吹风，总之，在得到回应以前，尽其所能千方百计地吸引少年注意力。

 

虽然少年一贯寡情孤僻，他大多时候连个白眼也不曾讨来。

 

“你心性不定，如此破罐子破摔，日后掌握不了心魔剑不说，就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修炼方法再持续下去，总有一天还会损伤心神，你不会想以后……”

 

梦中彻骨寒凉难以消散，身旁又实在吵闹得刺耳，洛冰河忍无可忍，手中长剑蓦地提起，将剑柄抵在眼前那人翕动良久又毫无防备的双唇上。

 

他微一用力，那殷红薄弱一处便泛起了淡淡印痕，直接从源头打断了沈清秋没有尽头的絮叨，然后沉声回道:

 

“不用再说了，魔族术法肮脏，若非是在此处……反正我从前经历了什么，你也不知道，我也不会寄期望于你能理解我。”

 

沈清秋一听孩子终于肯接话茬了，而且这强烈反应于他而言进步颇大，温和眉眼顿时明亮弯弯，就连唇前落下的那一寸威胁也不觉冰凉可怕，“我不知道？起码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呢。”

 

他喜欢跟洛冰河说话，回话也回得果断，少年下意识地退缩更是助长了沈清秋的胆量，他主动向前倾了倾身，再一次迎上那柄被对面修长指骨紧握的破败长剑，“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？可自信如你，却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 

【警告！系统察觉宿主危险意图！】

 

应时播报的电流提示转瞬即逝，某个自讨没趣的系统才急匆匆冒了个头，就又被沈清秋恶狠狠瞪了回去。

 

但这一套连问说辞当下并不足以打动人，洛冰河向来对不在意的物什没什么兴趣，一双魔性未褪的红眸睥睨地瞧着他，不咸不淡地问道：“哦，那你叫什么？”

 

还能不能再敷衍点……

 

面对一个连来势汹汹都不屑的挑衅，沈清秋当即就推开了两人间碍事的长剑。实际上，他应付一个随性而发的叛逆淘气鬼，根本也用不到什么力气。

 

敛正神色的白衣仙师挺直了腰杆，抬手袭上少年那片墨长软发，强行按着一颗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正面对向自己。他少有严肃较劲的时候，像是不得已认了真，但眸中蕴着的盈盈笑意，又像是他一如往常蛮不正经的一次打趣。

 

“等你以后待我好些，真正想知道了，我就把这个小秘密告诉你。”

 

他看着再不复纯真的阴鸷少年，从眉眼缓缓移到鼻梁，最后到下颌，一点点漫过了每一寸晦暗岁月磋磨的成长痕迹，“你有没有想过，在这世上，也有人心疼你在这地方受苦，希望你修魔逃出这片天地呢。”

 

那目光很熟悉。从前清静峰上，也曾有谁的目光温软绵长，满怀怜惜地掠过少年伤痕累累的薄背。

 

洛冰河似乎从眼前那张本就相近的清俊面容上，当真看到了另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，但他也只怔然了一瞬。

 

坤泽信香浓烈，与那人幽淡到不识情味本性的信香截然不同，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目不转睛对视着的，并非他心中所想的乾元仙人，而是一个才结识不过一天一夜的陌生坤泽。

 

腕间被人细笔描画的结扣突然如烧火辣，凶恶狡猾地灼烫着那段柔美纹路经过的肌肤血肉。

 

“你别碰我！”洛冰河一改仅维持片刻的乖顺安静，触底反弹似的恢复回原本拒人千里的模样。

 

他立时挣脱了那只压制着他的手掌，而后在坤泽凡修看不见的地方，迅速拉长袖口将那片教他羞愤的印记全然遮住，再展露不出分毫。

 

“你既知道如何取得心魔剑，好好带路即可，我也依从你所言，一定会为你劈开出去的通道，所以从今往后，不要再同我说跟你我共同目的无关的任何事。”

 

当少年逃避一般埋头擦肩而过时，沈清秋微微拢起的手掌还僵停在半空中。

 

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。

 

沈清秋不知道梦魔当初是如何能劝动洛冰河修了魔，但就目前这修了还不如不修的身体状况，估计背地里也是把嘴皮子磨烂了，也同他一样没讨个好。

 

屡屡碰壁，重塑信任何其之难，他不得不怀念起从前自己的师尊或是道侣身份。至少那时候，他的小徒弟还是肯耐下性子听一听他说话的。

 

 

临近心魔剑封印之处，魔息浓郁蒸腾，荆棘枯木泛滥横生，遍地皆是凹凸崎岖千疮百孔的诡异巢穴。

 

阴幽篝火滋滋作响，不知年岁几何的众多鬼魄在巢穴之下森然蛰伏，一双双血肉空洞的骷髅眼睛通过巢口缝隙，紧紧盯凝着这悠远一路上仅存生息的两人。

 

洛冰河掌心陡生的黑气至阴纯粹，他习以为常地扫视了一番炼狱景致，同身旁人低声道:“挡路的，都杀了。”

 

乍一听少年口出狂言，沈清秋心下一惊，衣裳薄衬之下的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。

 

什么就都杀了？年轻人都是这么勇的吗？就算是小白花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！

 

篝火隐晃的昏暗中，一抹少年墨影纵身跃起，位于满地伺机而动的鬼魄之上，一双睨然俯视的魔瞳红光正盛，阴森犹若茫茫厉鬼之首。

 

洛冰河一手执剑聚起灵息，另一手将纯澈魔气蓄足盈满，随后一齐打入冶艳魔瞳触之所及的所有鬼魄巢穴。

 

一白一黑两道光芒同时落下，他这一击狠戾生猛，炸出了数不尽的骷髅残肢，正如他所说，没给任何一个拦路鬼怪留下活路。

 

但此地本就是深渊众魔抢夺心魔剑前的藏身修炼之处，当下如此巨大的动静声响，激怒附近所有安歇修行的鬼魄魔怪，这一结果不言而喻。

 

来自四面八方的凄厉低吼越发靠近，怀揣着与起床气无异的滔滔怒意一涌而来，只不过它们这一次的目标不仅是轰翻全场的洛冰河，更甚是连某个陪同在侧的懵逼坤泽也一起遭了殃。

 

沈清秋:……不愧是你。

 

洛冰河对这一结果一点也不觉意外，长剑当空游刃一划，头也不回地只身投入鬼魄厮杀之中。

 

无间深渊存活的魔族不比人间普通魔族好欺负，素来生命力顽强得过分，沈清秋只好一步一步紧跟少年背后，料理那些倒下又试图蹒跚爬起的茫茫小鬼。

 

鬼魄双目有摄魂迷心之效，处理少年身后小尾巴的沈清秋倒是没什么机会看见，直面冲锋的少年却一次次看得格外清楚仔细。

 

少年正逢梦魇折磨心性不稳，每一次陷进鬼魄那一对深不见底的空洞眼睛中，脑海里便忍不住浮泛起那间陌生的冰窟寝房，怀中失去生息的青衣仙师，与在身体各处侵袭流窜的彻骨森寒，任凭他如何拼尽全力想要忘记，也挥散不去无济于事。

 

整片云天充斥着残躯糜烂味道的魔气，轻而易举淹没了那片混乱厮杀之中仅存的星点灵息白耀。

 

一抹明锐浓黑飞速越过无数鬼怪，一纵即逝——

 

沈清秋突觉后背撕裂一痛，那骇人感觉有如新生肌肤被尖锐烙铁硬生割破，烫得厉害，也疼得厉害，不像是鬼魄扑来啃噬，反而像是……

 

他忍痛含着身子，皱着眉转过头，果真见洛冰河掌心上盘旋的浓黑魔气将熄未熄，蒙蒙半空中，那一道不偏不倚向他袭来的硝烟轨迹还不曾完全消散。

 

但他周遭附近也确有一面目狰狞的鬼怪尸体，只是那饱含少年阴鸷的魔气力道犹重，竟生生击穿到了他身上。

 

沈清秋:？不是说好的携手共进吗！这怎么还敌我不分公报私仇呢！

 

淋沥冷汗在尽显俊美冷情的脸庞上留下了痕迹，却半分不减自身而发的压迫气势，见那偷袭鬼怪已经死透，洛冰河的目光一刻也没有再多余停留，甚至丝毫没有理会他流露幽怨的眼神，连半个正眼都没舍得分给他。

 

“你真的不打算好好修魔吗？”沈清秋无奈道。

 

少年身上的魔息依旧浓郁，近乎把他从头到脚包裹其中，而他又不知是把鬼怪当成了什么血海深仇的发泄对象，下手一次比一次险恶狠辣，仿佛是永远不知疲累的杀戮武器，有几次险些照着沈清秋半个脑袋削了过去。

 

这简直是“腹背受敌”，沈清秋郁闷得直咬牙:系统，在吗，快醒过来，给爷整点能用的好东西！

 

【叮咛——当前乾坤袋中仅有伏魔符咒数十，请谨慎使用。】

 

“谨慎”两字一如既往地被自动忽略，沈清秋直接一口气抽出了小半沓，用指尖蓄出一点清澈灵流，而后伏魔经文逐字逐句咏诵，将携带灵息的符咒尽数当空抛洒。

 

零零散散的伏魔符咒自动生成了一个压制结界，将其中漫天魔息碾碎驱逐。

 

在这么一个被暂时净化的狭窄空间里，所有鬼魄魔物动弹不得，也包括某个为杀魔而使魔使到发了疯的恶劣少年。

 

破烂长剑终于惨遭折断插入焦土，洛冰河受了结界压制被迫匍匐在地，浑身满是灵息所作的铁锁紧密束缚，他狼狈地吞吐着粗气，眼皮恹恹半阖着。

 

误伤嘛，也该有礼尚往来，沈清秋现在是有点幸灾乐祸的。

 

但他好不容易精神松懈下来，背上那挨了一发暴击的火辣痛觉也一并清晰起来，他双腿猛地一软，险些同那些歪七扭八的鬼怪一样，凄凄惨惨地扑到地上去。

 

真特么疼啊，连呼吸都牵动着发疼……

 

码的，这小兔崽子下手没轻没重，他这后背肯定是落了大伤了。

 

伏魔符咒的灵流纯澈清凉，拂过一双逐渐凝神的眉眼，洛冰河眸中转瞬一亮，微蜷指节轻轻动了动。

 

周身魔气衰弱，他才刚刚缓回一分清醒，便见一抹素白衣袂匆匆掠过视线，而四周鬼魄尚未除尽，他仍无力起身，不免让令人烦躁的无措感一点点侵蚀着精神。

 

可他转念想到自己十有八九又要惨遭抛弃，恍惚间也忘记了自己早已对旁人构不成任何威胁，双眸牢牢盯凝着沈清秋，发狠咬牙追问道：“你这就要走了……？你要去哪儿？你不能走……”

 

沈清秋闻声低头看他：“谁教你心存不良，恶有恶报，我现在要把你丢在这了，你能耐我何？”

 

“你敢走一步，我……”少年的猜想得到确证，脸色当即黑如点墨，气得话也说不完全。

 

来自前生道侣的美好滤镜不久前被消磨大半，沈清秋这会儿一见到少年正欲发脾气，顿时一身上下都不觉顺畅，他故意较劲似的向前迈了一大步，拂袖硬气道：“走了，正好一步，你说吧，你想怎么样？”

 

少年的眼眸复回深暗赤红，指尖死死抠抓着混于焦土的鬼魄残肢，十指素甲渗进密密麻麻的泥泞污垢，倘若那地上有沈清秋的一片衣衫袖角，想必也早已成他掌下蹂躏的渣滓粉末。

 

不知是不是洛冰河自身血脉优势过大，压制结界之中，专门束缚魔的灵息锁链竟也被挣扎得隐隐松动，沈清秋甚至开始怀疑，洛冰河若是再被他气一气，保不准能当场自爆灵体，发誓要跟他同归于尽。

 

短暂思忖了一下，沈清秋不太情愿地退了一步回来。

 

“开个玩笑，你别慌啊。”

 

他唇边勾着笑，不紧不慢地单膝跪在洛冰河身前，长指轻佻一伸，捏紧了少年尖瘦的下巴，眼睁睁地看着少年青涩脸庞上浮起了病态又气急的红晕。

 

“我当然是去布结界给你望风，毕竟你这么好看又厉害，我哪里肯舍得让你被那些脏东西吞吃入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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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冰梦到了前世抱尸，然后会越来越讨厌修魔的2333

梦魔:……？